在江南水乡的青山村，住着一位年近五十的泥瓦匠李老憨。这人手艺精湛却从不涨价，谁家灶台塌了、屋顶漏了，他拎着泥刀就上门，修完总要推辞主家的工钱：'给碗稠粥就成，乡里乡亲的计较啥。'

那年谷雨时节，李老憨去邻村补完漏雨的祠堂，抄近路翻后山回来。走到半山腰的野芦苇荡，忽听得'嘎——'一声哀鸣。拨开芦苇一看，竟是只翅展五尺的白鹤，左翼染血倒在泥淖里，琥珀色的眼睛噙着泪。

'造孽哟！'李老憨忙脱下褂子包住白鹤，那鹤竟通人性，忍着疼往他怀里偎。回家后他翻出给牛接生的本事，先用烧酒冲洗伤口，又嚼碎草药敷上，最后拆了婆娘陪嫁的细棉被给鹤包扎。

白鹤养伤的三个月，李家天天上演奇景：那鹤会帮李老憨叼泥刀，会在灶台前扇翅膀助火，更绝的是见李妻腿脚不便，竟学会了用长喙从井里吊水桶。村里孩子来看稀奇，它便展开雪白的羽翼，在院子里跳'独翅舞'逗得娃娃们笑作一团。

深秋时节，白鹤伤愈却不南飞。每日清晨立在屋顶'喔喔'啼叫，比公鸡打鸣还准。有天李老憨修补镇上的城隍庙，白鹤竟跟着飞了十里路，在梁间穿梭帮他递瓦片，惊得围观香客直呼'神鸟'。

转眼三年过去。这年夏汛来得邪乎，连下七日暴雨后，村口老河堤裂开三丈缺口。李老憨带着后生们扛沙袋堵口子，白鹤在暴雨中盘旋嘶鸣。突然一个浪头打来，眼瞅着要卷走两个半大孩子，白鹤箭一般俯冲下来，用双爪抓起孩子衣领甩到岸上。

当夜洪水退去，精疲力尽的李老憨回家倒头就睡。朦胧间听得窗棂'笃笃'响，开门见白鹤立在月下，长喙叼着块黄澄澄的东西。接过一看，竟是块刻着'赈灾专用'的官制金砖！鹤用头蹭了蹭他手心，振翅消失在星河里。

翌日县衙贴出告示，说上游皇粮船遇风浪沉没三艘。李老憨捧着金砖左右为难，最后在族长见证下熔了金砖，一半买米赈济灾民，一半重修了村学。如今青山村祠堂供着幅'鹤佑乡梓'的壁画，那白鹤的眼睛，活脱脱就是当年救命恩人的神韵。

村里老人常说：善心就像屋檐水，点点滴滴都在老天爷眼里记着呢。这话不假——后来有人在洞庭湖见过只翼展惊人的白鹤，颈上系着半截红布条，正是当年李妻包扎伤口用的那床被面的颜色。